他话音未落，帐外突然传来急促的号角声——
“报！！！”
一名哨兵跌跌撞撞冲进来，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将军，南、南面来了一支队伍，似是我北国的援兵到了。”
帐内众人霍然起身。
临渊眼神骤变，身形一闪已掠出帐外。当他飞身跃上城墙时，远处的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冲破妖雾而来——
为首的少女一袭银甲，手持玉刀，眉间神纹在夕阳下熠熠生辉。
她身后，是绵延数里的粮车和闪烁着寒光的崭新兵器。
城墙上顿时一片骚动。
有士兵突然有些错愕的瞪大眼睛，“是...是太女殿下！”
士兵们纷纷挤到垛口前张望，有人甚至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景象——
那个传闻中骄奢淫逸、贪生怕死的太女殿下，此刻竟亲自率领着物资队伍，冲破妖雾而来！
“快！开城门！”守城将领激动得声音发颤。
沉重的城门在绞盘的转动下缓缓开启。
叶北一夹马腹，银甲在夕阳下泛着冷冽的光，率先冲入城内。
她身后，载满物资的车队鱼贯而入，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
守城的士兵望着这位突然出现的叶北，眼中满是惊疑和期待。
“真的是太女殿下…”
“她竟然亲自来了…”
叶北抬头，正对上城墙上临渊冷峻的目光。
两人隔空对视，一个在城下，一个在城上。
叶北忽然冲他笑了笑，用口型无声地说，“我来了。”
临渊瞳孔微缩，握刀的手不自觉地收紧。
他没想到她会来的这么快。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身上，银甲折射出璀璨的光芒，仿佛她整个人都在发光。
城墙上的临渊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冷硬的唇角微微抿紧。
他忽然转身，对身旁的副将吩咐，“把西侧那座空置的营帐收拾出来，给太女殿下住。”
副将一愣，“将军，那不是您……”
“去办。”临渊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
副将不敢再多言，匆匆离去。
——————
叶北领着人马踏过来，早有人负责过来安置。
待她收拾完，几个将首已经等在议事的营帐。
陈老将军花白的胡须抖了抖，拱手，“老臣参见太女殿下。“
“诸位将军不必多礼。”叶北抬手虚扶，目光扫过帐内众人。
她看得分明——
这些将领虽然表面恭敬，眼中却写满了不信任。
站在角落的年轻副将甚至下意识摸了摸腰间的佩刀，仿佛在防备什么。
“殿下远道而来辛苦。”陈老将军语气平板，“营中简陋，已为您准备了单独的营帐。若无要事，还请……”
“陈将军。”叶北打断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孤这次从皇城带来的物资清单，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帐内响起几声压抑的抽气声。陈老将军接过竹简，手指微微发抖——
清单上密密麻麻列着的，正是他们目前急缺的东西。
玄铁箭簇、护心镜、止血丹...甚至还有十车专门克制妖雾的驱邪香。
“这……”老将军猛地抬头，眼中闪过震惊。
“孤知道苍梧关缺什么。”叶北平静地说，“三个月前就该送到的，抱歉，是孤来晚了。”
帐内气氛一滞。
叶北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钝刀，缓慢地割开众人压抑已久的情绪。
那些站在帐中的将首，铠甲残破，面容疲惫，有些甚至身上还缠着渗血的绷带。
他们沉默地望着她，目光里没有敬畏，只有隐忍的愤怒和悲凉。
三个月。
整整三个月，粮草断绝，箭矢耗尽，援兵不至。
他们啃过树皮，煮过甘草，甚至有人割开手臂以血喂给重伤的同袍。
城墙上每日都有尸体被抬下，有些人死了，眼睛还望着南方的方向，仿佛在等一个永远不会来的希望。
这位高高在上的皇太女殿下，确实来的太晚了。
“呵……”
下首的位置，一个满脸血污的年轻将军突然低笑了一声，笑声沙哑，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叶北转头看向他。
那士兵抬起头，眼神里带着讥讽和恨意，“殿下若是真心悔悟，就该去城墙上看看——
看看那些因为等不到粮草，活活饿死的兄弟！看看那些没有丹药，伤口溃烂生蛆的伤兵！看看那些箭矢耗尽，只能用肉身去挡妖魔的袍泽！”
他的声音越来越抖，最后几乎是嘶吼出来，“殿下，您一句来晚了，他们就能活过来吗！”
帐内众人呼吸一窒，有人死死攥紧拳头，指节发白。
叶北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动怒，也没有辩解。
她知道，这些将士的怨气不是一句道歉就能消弭的。
她缓缓抬手，摘下了象征储君身份的玉冠，长发垂落，散在肩头。
“你说得对。”她轻声道，“一句道歉，换不回人命。”
她抬眸，目光扫过帐内每一张脸，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所以，孤不是来道歉的。”
“孤是来偿命的。”
众人一怔。
她抬手，从怀中取出一卷明黄绢帛，缓缓展开——
“即日起，苍梧关战死将士，抚恤金翻倍，家眷由朝廷供养终身。”
“伤残者，赐田宅，免赋税，子孙可入太学。”
“此战之后，若孤还活着，”她顿了顿，抬眸看向众人，一字一句道，“孤亲自为你们，刻碑立传。”
帐内鸦雀无声。
那年轻士兵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只是别过脸，狠狠抹了一把眼睛。
“殿下有心了。”一道冷冽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临渊掀帘而入，玄甲上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他看都没看叶北一眼，径直走到沙盘前，“既然物资到了，今夜子时发动突袭。陈将军带一队人马从东侧……”
完全被无视了叶北的存在。
叶北：“……”
不是，她是什么透明人吗？
叶北抿了抿唇，听他有条不紊的吩咐，也不插话。
待他安排结束，众人散去，临渊才终于转向她，“跟我来。”
叶北跟着他走出大帐。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临渊突然停步，头也不回地冷声道：
“记住三点。第一，军营不是皇城，别指望有人伺候。”
叶北：“……哦”
“第二，入夜后不要离开营地，否则被妖魔叼走，没人会去救你。”
叶北：……
叶北的表情一言难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