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薄雾如纱。
皇城之上,飞檐在初升的朝阳下勾勒出金色轮廓,庄严却又压抑。
昭阳殿,东暖阁。
药味浓郁,沉闷得让人透不过气。
“四哥!四哥!”
一道清脆好似银铃的话音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静。
伴随轻快脚步声,一个身着鹅黄宫装,约莫十四五岁的少女提着裙摆小跑进来,粉嫩脸颊因奔跑染上红晕,双眼晶莹。
病床上,李珩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随即又无力松开。
角落里侍立的大宫女垂下了头,大气不敢出。
此刻,坐在床边紫檀圆凳上,抬手给李珩喂药的青年闻声抬头。
他约莫二十出头,面容俊朗,天生带着一股蓬勃的朝气,与这病气沉沉的宫殿格格不入。
此人正是当朝四皇子,李辰。
他放下药碗,宠溺地对跑进来的少女一笑,脸上却也显出一丝无奈。
李辰显出一个噤声手势,低下话音,说道:“芷晴,慢些,三哥刚服了药,需要静养。”
李芷晴吐了吐舌头,放轻了脚步,凑到李辰身边。
小妮子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眼中却布满兴奋:“四哥,我可不是来捣乱的,有件新鲜事,保管你听了精神一振。”
“哦?”李辰挑了挑眉,偏头瞧了一眼李珩后,站起了身子。
将药汤递给侍女后,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卧。
“说吧,什么事儿这般火急火燎的?”李辰勾起食指,对着李芷晴挺翘的鼻梁,轻轻一刮。
“哎呀,四哥~”李芷晴打闹般地推开那只大手。
她鼓起小脸,小心环顾四周,最后踮起脚尖,凑到李辰耳旁,低声道:“城西云来客栈,那块悬了快十年的病症金榜,被人解开了!”
李芷晴将声音压得更低,却掩不住其中的惊叹,“听说是个外乡来的姑娘,年纪与我相仿,叫金鹿。”
“掌柜的当场就说那方子开创先河,妙极呢!”
“城西......是那块墨玉凝?”李辰动作微微一顿,眼中瞬间闪现出一道亮光,如同拨云见日,“当真解了?还是个年轻姑娘?”
“千真万确!”李芷晴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崇拜。
“听说她写的方子厚厚一沓,引经据典,把老掌柜都震住了,叫什么呃......天火破玉汤配引雷灸来着?反正听着就很厉害!”
“引雷灸......”李宸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指尖无意识地在木栏旁轻敲,俊朗脸上浮现出浓厚的兴趣。
能解墨玉凝,此女医术堪称国手,绝非寻常乡野郎中可比。
他目光转向病榻上气息奄奄,脸色灰败的李珩,那沉重的死气像巨石压在心头。
当今天下,妖毒祸乱,各式千古绝症如雨后春笋般涌出。
天下间不乏医师,少的是似那少女一般,可解如墨玉症那般的人才。
虽未曾明言,但在这个皇室之内,要论资排辈,非以长幼,非以兵戈,唯以医术。
谁能解天下奇难杂症,救万民于妖毒病痛,展济世安邦之才,方为社稷之望。
医术即国本,亦是夺嫡之剑。
“四哥~”李芷晴蹦跳着挥了挥手,继续笑道:“昨日我听父皇说,大哥二哥可是要回来了哦。”
李辰闻言,轻松面容骤然一紧,眼里渗出丝丝精光,但是却在一瞬间,化为了平淡。
他故作松散,哀嚎道:“父王留下的那道病症还没头绪,这一次家宴,大哥二哥又要出风头,而我,恐怕又要丢人咯~”
李芷晴摇头似拨浪鼓,笑道:“四哥你不是在找客卿吗,要不要我帮你牵个线,与那金鹿接触一番?”
看着小妮子天真无邪的笑容,李辰肩膀一松,继续刮了刮她小鼻子,打趣道:“咱可是竞争对手,有这宝贝,你不自己使?”
“我是女子,算啥竞争对手,倒是四哥你,可得好好在父皇面前显显脸才是,否则面对大哥二哥哪有胜算?”
李辰神色如常,宠溺地抚摸着李芷晴头顶,“好,那你替四哥多留意这位金姑娘的消息,若能结交,再好不过。”
李芷晴轻拍胸脯,“包在我身上!”
说罢,小妮子便兴致冲冲地跑了出去。
“金鹿.......”屋内,李辰脸色黯然,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烁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
......
临安
京都城西,检查司。
两扇厚重的黑漆大门外,人声鼎沸,水泄不通。
大夷王朝各州府的医者汇聚于此,犹如百川归海,只为考取那象征医道至高荣誉的医仙大典的入场牌。
长队如龙,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头。
有人捧着家传的厚重医书念念有词。
有人紧张地搓手,额角冒汗。
也有人故作镇定,眼神不断瞟向前方高耸威严的司衙大门。
“我的娘哎,这人也忒多了,挤得跟下饺子似的!”一个汉子抹了把汗,踮着脚往前看,“这得排到猴年马月去?”
“兄台有所不知。”一旁一个文士模样的青年摇起折扇,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
“医仙大典十年一届,魁首可封大夷医仙,听调不听宣,地位尊崇堪比王侯,更别说……”
他压低声音,眼神瞟向皇城方向,“如今上头那几位,可都盯着呢,这入场牌,就是通天梯的第一步,谁不想搏一把?”
这时,人群中,一青一黑两道身影并不如何起眼,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场,将周围的喧嚣稍稍隔开。
陆瑾微微蹙眉,看着前方攒动的人头,轻轻叹气:“天呐,这书中描写时,也没说阵仗这般大啊......早知如此,该再早一个时辰来。”
今日,她依旧穿着那身淡青色衣裙,只在发间簪了一支简单的木簪,素净得与周围一些绫罗绸缎的衣者格格不入。
脸色因体弱而略显苍白,但那双清亮的眸子,却尤为精明。
陈亭靠在她身侧,目光专注,仿佛周遭鼎沸的人声,漫长的队伍都不存在,只有眼前的人最重要。
队伍蜗牛般移动。
终于,在午时将近,陆瑾感到腿脚有些发麻时,轮到她进入鉴查司的考核偏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