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破晓哀锋(1 / 1)

目外城百丈高的冬山木城墙上,白色的防御符文。慕容流云站在城墙垛口,北方凛冽的寒风卷起他月白色的道袍下摆,猎猎作响。脚下这座由钢铁、蒸汽与古老符文构筑的巨城,正发出沉闷痛苦的求救呻吟。目外城之外,是密布着北境兽群地狱。

覆盖着幽蓝坚冰的庞然巨兽如同复活的冰川,在苍白冰原上挪动。每一次笨重的挪移,都让大地震颤。它们厚重的冰甲下反射着冷酷诡异的死亡光泽,构成一道令人绝望的、不断推进的死亡之墙。而在它们上空,是遮蔽了整个苍穹的冰鸟狂潮。密密麻麻跳动着幽蓝火焰的眼睛,如同炼狱倒悬的星河,拱卫着一头羽毛华美至极的巨鸟。尖锐的嘶鸣似乎是毁灭的号角,冰傀狠狠扑向着目外城的护城光罩,激起一圈圈的能量涟漪。

护城光罩很快被冲开了一道小裂口,部分的兽群从裂口钻了进来。

“稳住!弩箭三组,齐射左翼!”城头,机关门那位姓徐的执事声嘶力竭,他低微的声音很快被一波更凶猛的撞击巨响淹没。

“徐执事!西段城墙!冰傀又冲上来了!”一个浑身浴血的机关门弟子连滚带爬扑过来,他的左臂铠甲扭曲变形,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皮肉。他指向西侧,声音因为剧痛变了调。

那里,一头体型庞大如小山丘的冰狼,覆盖着岩石般厚重的毛发,正用它那双闪烁着金属寒光的利爪,一次又一次狠狠击打着城墙。每一次击打,都伴随着城墙沉闷的呻吟和金属构件的扭曲断裂声,碎砖和尘土簌簌落下。

“该死的!”徐执事猛地抹了一把脸上混杂着血渍的汗水,“镇山炮呢?把老子的镇山炮扛过来!”

“来不及了!”旁边的机关师绝望地吼道。

就在冰狼又一次扬起头颅,准备发动更致命的冲击时,一道清冷如冰泉的声音穿透了战场的喧嚣:“退开!”

一道白影惊鸿,掠过混乱的城头。

“流云!铭河!”慕容雪长老清越的声音穿透战乱时的喧嚣,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立于城墙最高处,月白道袍纤尘不染,手中那柄细长的“樱雪剑”并未出鞘,剑柄处镶嵌的淡白色灵玉却已氤氲出柔和的光芒。

慕容流云深吸一口气,拇指顶开了“惊风剑”的剑格,一线白芒乍现。身边的楚铭河沉默如山,宽厚的“尘影剑”依旧稳稳地负在身后,剑鞘古朴无华,但他周身的气息已如满弦的弓弩,沉稳中酝酿着滔天之力。

“墨衡院!听令!机巨铁甲!为殛云道长开道!”城楼指挥塔上,传来谢屏山沉稳却隐含焦灼的声音,“机关门,镇山炮和千机匣准备!火力压制空中冰傀!”

沉重的冬山木闸门在吱呀的齿轮咬合声中缓缓升起。一台庞然巨物从闸门后的阴影中碾压而出。这便是墨衡院机关载具,曾救过陈天元的机械造物——“机巨铁甲”。

主体由漆黑的冬山木与暗沉地心火铜铆接而成,两条粗壮覆盖着厚重青铜装甲的履带支撑着沉重的躯体,每一次移步都让大地为之震动。躯干正面是倾斜的重甲,布满铆钉和能量导流槽,舱体中央探出一门粗大的主炮口,散发着纯净精炼的能量光芒。躯干两侧和背部闪烁着冰冷符文的金属尖塔,如同巨兽的棘刺,此时密密麻麻布满了大小不一的射击孔和旋转炮塔。粗壮的青铜管道缠绕在关节和躯干上,喷涌呼吸似的白色蒸汽,混合着能量过载特有的臭味,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

“铁甲,前进!”驾驶舱内,方钦的声音通过扩音装置传出。金属的冰冷质感,回响在每名墨工的耳畔。它像一头钢铁凶兽,带着碾碎一切的威势轰然冲进潮水般的兽群。

闯入能量护罩的冰鸟群如同嗅到血腥的野兽,发出更加尖锐刺耳的嘶鸣,化作无数道俯冲的蓝黑色闪电扑向这个显眼的机械造物!

“铁甲,进攻!”方钦厉喝。

放眼偌大的整个域鉴府,有资格配备和操控机巨的机关术人才也不过千人。方钦自我打气着,机巨铁甲是墨衡院赐予自己的殊荣,是域鉴府赐予方家的恩赏。这座庞大却不失精致的机械造物,融合了殛云派阵法的机关炮,配备了梵音寺佛法的传声器,优化了占星门星轨的护甲,以及布满驽钝帮利刃的金属箭塔。集古往今来人类智慧之机关大成者,机巨!此战必胜!

机巨躯干两侧和背部的数十个炮口同时喷吐出炽热的能量光束和机关弹丸!青白色的能量束如同死神的镰刀,在俯冲的鸟群中横扫!机关爆弹则拖着橘红色的尾焰,在密集的鸟群中炸开一团团毁灭的火球!无数冰鸟的残肢断羽混合着幽蓝的冰屑,如同黑色的冰雹般簌簌落下!

然而眼见着能量护罩的裂口越来越大,冰鸟前仆后继着如同黑色的潮水,不断涌入攻击着机巨铁甲这艘钢铁孤舟。尖锐的冰喙和利爪疯狂地刮擦、凿击着厚重的装甲,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撕裂声!防御符文在密集的攻击下明灭闪烁,星轨护盾剧烈波动!

“樱雪,起!”慕容雪的声音如同泉落玉盘,凝成杀意。

他终于动了。手中的樱雪剑却发出一声清越悠长的剑吟,剑身出鞘,滑出一尺寒芒!刹那间,以他为中心的温度骤降!天空之中,无数半透明的虚幻樱花瓣凭空凝聚,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每一片飘落的樱雪花瓣,边缘都锋利如神兵。它们看似轻若无物,随风飘摇,轨迹却精准得可怕。花瓣切入冰傀坚硬的冰羽和骨骼,带出一蓬蓬黑色的血!

慕容流云看得心神激荡,这就是长老的成名技“千幻樱雪”!以水灵力为基,融合金灵力的锋锐,漫天雪花皆为索命之刃!

“流云!铭河!”慕容雪苍老却清澈的声音再次传来。

机巨铁甲和机关门的凶猛火力在遮天蔽日的鸟群中短暂撕开了一道缝隙。就是现在!

“尘影!”楚铭河低吼者。他一步踏出,宽厚的尘影巨剑被他单手抡起,剑身之上古朴的暗红色纹路如同被点燃的岩浆。炽热狂暴的火灵力与厚重归藏的土灵力!剑未至,一股火山熔岩般的恐怖热浪已席卷前方!

“惊风!”慕容流云眼中厉芒一闪,体内精纯的金灵力毫无保留地灌注于惊风剑中!

惊风剑终于完全出鞘!剑身狭长,通体流转着亮白色的锐利光华。“泛步殊云!”此时剑锷处骤然点亮!流云身随剑走,化作一道白色闪电!速度之快,在原地留下淡淡的残影!此时惊风剑融合了殛云五式——形成极致的穿透与极致的速度!剑锋所指,前方的空气仿佛被无形之力强行撕开!

几只挡路的冰鸟刚做出扑击姿态,身体便被这快到极致、锐到极致的剑意无声地洞穿!流云的身影已如电光般从它们爆散的冰晶中穿过,直扑最近一头正用覆盖着厚重冰棱的巨爪狠狠撞击城墙的冰原巨狼!

“焚烬刑云!”没有花哨的剑招,融合了殛云五式的竖斩!巨大的尘影剑带着万钧之势和刺目的赤红烈焰,狠狠斩在冰象群厚重的冰甲上!刺耳的爆鸣声中,赤红与幽蓝的光芒疯狂对冲!坚逾精钢的厚厚冰甲在极致的高温与蛮力的双重打击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瞬间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痕,最终轰然炸裂!破碎的冰甲混合着焦黑的象皮血肉四处飞溅!巨象发出一声痛苦的长嚎,庞大的身躯恐惧地想要向后逃窜。

与此同时,慕容流云的惊风剑也已杀到!亮白色的剑光凝练如针,每一次剑光闪烁,都带起一蓬蓝黑色的冰血!他的身影在庞大的冰兽群中穿梭跳跃,矫若游龙。

“机关门!千机匣!放!”城墙上,谢屏山一脸严肃。

无数造型各异的闪烁着不同属性光芒的机关武器从城头抛洒而下!有落地即爆的“伏地珠”;有高速旋转且边缘弹出锋利锯齿的“裂空轮”;有被踩到才会爆炸的“破甲雷”;更有射出坚韧合金丝网缠绕的“缚灵索”……一时间战场上空和地面间,各色光芒爆闪,轰鸣声、切割声、爆炸声不绝于耳!虽实战效果有待提升,但多多少少凸显了城池抗争的决心。

慕容流云心想:天下奇才何其之少,大多是平庸之辈,若无域鉴府的机关之术,他们又如何在巨兽口中搏求一线生机?而我天生道门,修炼十余年,自诩吾辈翘楚,为生民立命!且不说可否护佑苍生免于涂炭,便是这一小小的目外城难道都守不住吗?

想到此处,慕容流云剑意更盛,如礁石立于狂潮间。

而机巨铁甲则在方钦的操控下化身移动的阵地要塞。主炮的蓄能轰击,发射出粗大的幽蓝能量光柱!副炮则持续不断地编织着密集的火网,竭力清扫着天空的威胁。可是冰鸟的攻击永无止境,厚重的装甲上早已布满深深的爪痕和冰锥撞击的凹坑。多处炮塔被摧毁,冒着黑烟,蒸汽的嘶吼声夹杂着金属结构不堪重负的呻吟:“方院正,许多弟兄们不行了!没有灵力驱动阵法机关了!”

时间在惨烈的厮杀中飞速流逝。目外城外的冰原,早已被染成了诡异的幽蓝与暗红交织的颜色。破碎的冰兽残骸堆积如山和机关门弟子的尸体,融化的冰水混合着粘稠的兽血,在寒冷的夜里又迅速冻结,形成一片片滑腻而血腥的死亡冰毯。冰鸟的尸体铺满了大地。

慕容长老月白道袍早已被冰屑、硝烟和兽血染得看不出本色,脸上透着一丝不正常的苍白:“流云呢?”

楚铭河每一次御剑挥动尘影都显得更加吃力,巨剑上的火焰黯淡了许多,呼吸在寒冷的空气中凝成霜雾:“他杀向兽群中心了!”

慕容流云此时也已到了极限,惊风剑上的亮白色光华变得极其微弱,每一次极限速度的爆发都让他眼前发黑,五腑六脏如同冰封火烧,持剑的手臂控制不住地颤抖。他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

机巨铁甲的情况更为糟糕。庞大的钢铁身躯上伤痕累累,冒着滚滚浓烟。它的传动结构被冰兽的蛮力彻底撕毁,行动蹒跚。背部超过一半的炮塔被摧毁,主炮的充能光芒也时断时续,威力大减。它在尸山血海中像是半跪下来,依靠着残存的躯体和零星的火力,顽强地阻击着靠近的冰兽。

东方天际,终于透出了一丝惨淡的灰白。然而,这微光映照下的战场,却比最深的黑夜更加令人绝望。遍地是巨大冰兽支离破碎的残骸,崩塌的山丘。冰鸟的尸体层层叠叠,铺满了目外城前的每一寸土地,冻结在暗红色的血冰之中。硝烟混合着浓烈的血腥和焦糊味,弥漫在冰冷刺骨的空气中。城破,似乎只是时间问题。

“援军来了!援军来了!”徐执事兴奋的声音唤醒所有人疲惫的躯体。

南边驽钝帮的旌旗,西边梵音寺的武僧,同时出现在视野的最远处。

楚铭河半跪在慕容雪侧前方不远处,尘影巨剑深深插在冻结的血泥之中,宽厚的剑身上暗红色的熔岩纹路彻底熄灭。他双臂的衣袖早已碎裂,上面布满了因冰棱划开的深可见骨的伤口,此刻却被寒气冻结,呈现出诡异的青紫色。他大口喘息着,汗珠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滚落,在冰冷的地面上滴成了冰珠。

慕容流云的状态最为糟糕。他倒在一片冰傀尸堆旁,惊风剑脱手飞出,斜插在几步之外,剑身黯淡无光。他身上的道袍破碎不堪,左肩至胸口有一道恐怖的撕裂伤,深可见骨,边缘翻卷的皮肉被寒气冻结,呈现出死灰般的颜色。鲜血早已浸透了下半身,在身下凝结成一大片暗红的冰晶。他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未彻底死去。高强度搏杀,灵力、体力、精神意志的透支,加上这最后的重创,已将他彻底推向了死亡的边缘。

就在这时,一阵低沉诡异的笛音,极其突兀地在战场上响起!这笛音若隐若现,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又像是钻入了脑海深处!音调的扭曲怪异,带着一种令人心烦意乱、神魂动摇的魔力!

随着笛音响起,那些原本因伤亡惨重而攻势稍缓的残余冰兽和冰鸟群,如同狠狠抽打般兴奋!它们眼中跳动的幽蓝火焰猛地炽盛起来,充满了狂暴与混乱!进攻的势头瞬间变得比之前更加疯狂、更加悍不畏死!几头伤痕累累的冰兽发出震天的咆哮,不顾一切地再次冲向破碎不堪的目外城防线!天空残余的冰鸟也如同得到命令般,尖啸着想慕容流云的方向俯冲而下!

“怎么会?”慕容雪长老强行提起灵力,樱雪剑划出一道微弱的弧光,勉强荡开几只扑到近前的冰鸟,嘴角的白须又挂上一缕鲜血。楚铭河的双臂却因冻伤的剧痛麻木,竟一时无法撼动深插的尘影剑!

一道快如鬼魅的紫色身影,如同融入夜色的轻烟,毫无征兆地出现在慕容流云身前!那身影纤细窈窕,穿着一身紧致的淡紫色纱裙,脸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紫纱,只露出一双深邃如寒潭、却又带着一丝奇异魔魅的眼眸。

她俯身抄起昏迷的流云,如同拈起一片羽毛般轻松。在抱起流云的瞬间,她那双魔魅的眼眸扫过流云苍白染血的脸庞,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波动——有刹那的似曾相识,有某种深埋记忆的触动,最终化为一片平静的漠然。

“原来是殛云派的人。”她充满磁性的女声低低响起,“怪不得。”

她足尖在冻结的鸟尸上轻轻一点,身影如同没有重量的幽灵,瞬间向后飘飞,几个起落间,便已消失在战场边缘弥漫的硝烟和晨雾之中。

“流云!”楚铭河发出一声痛吼!眼睁睁看着流云淹没在兽群里,自己却无能为力!

就在这变故发生的电光火石之间,那几头发狂冲来的冰兽已近在咫尺!它们眼中只有毁灭的冲动!

一道魁梧的身影如轰然砸落在楚铭河与冰兽之间!是谢屏山!他紫袍染血,那对符文木球环绕在他身侧。他双目赤红,周身散发着暴戾的气息,显然也已亲自下场,杀红了眼!谢屏山厉声喝道:“长老!撤!”

慕容雪强行催动樱雪剑,御剑飞起,却摇摇欲坠。楚铭河回头看向那如同潮水般再次涌来的兽群、诡异笛音如同冰锥,狠狠刺入他疲惫和混乱的脑海!

“长老!城主!”楚铭河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洞悉,他指着那依旧在兽群后方隐隐回荡的、扭曲的笛音来源,“兽群背后有人!这是伤迟笛!没错的,这是“七杀”里的伤迟笛!”

七杀!这二字回荡在慕容雪和谢屏山脑海。幽怨诡异的笛声,为这片黎明的血色战场,奏响了更加深邃的阴谋序曲!

东方的天空,那一线灰白终于挣扎着撕开了沉重的夜幕。灰白光芒冷冷地洒落在尸横遍野的冰原上。破碎的机巨铁甲在浓烟中发出最后的悲鸣。慕容雪长老御剑而立的身影在风中显得无比单薄。楚铭河半跪在血泥中,眼中燃烧着愤怒的冰冷火焰。

而远处兽群的嘶吼,并未停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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