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1号位面的大气层泛着淡淡的铅蓝色，赵琮乘坐的伪装式穿梭舱穿过云层时，他正扒着舷窗发呆——下方的城市轮廓熟悉得让他恍惚，悬浮车在透明管道里川流不息，摩天楼外墙的全息广告循环播放着新款基因优化液，连街角小贩叫卖的合成食品包装，都和他穿越前小区门口的便利店没太大区别。
“锁源环收到加密任务包。”手腕上的银灰色金属环突然震动，投影出的淡蓝色光屏上，一行行密文正缓慢解码，“任务目标：901号位面植入一级龙脉节点。任务方式：启动阿赖耶修正机关，废弃原时间线，以玄天模板生成新历史。任务备注：燃烧冗余时间线能量，作为龙脉地基燃料。”后面是密密麻麻的注释，哪怕用现在觉醒了起源之后过目不忘的记忆力，赵琮也看了许久才明白了：龙脉的根基其实是“天命”，想要将龙脉铺设在新的位面里，就需要将世界原有的时间线废弃，并且借助被放逐历史来生成符合玄天走向的新历史，并且燃烧掉错误的时间线就可以为龙脉的建立打好根基，当龙脉建成的时候，战争就胜利了，而无数个下游裂隙位面胜利后，就能决定玄天在东天区最大的世界枢纽——大都会泛位面与东宋的战争走向。但是他依旧不知道该如何重新编篡历史。
赵琮盯着“燃烧时间线”这几个字，突然觉得嘴里发苦。这听起来比他当年写高考作文时“以时间为笔，书写时代华章”的比喻要惊悚一万倍——人家那是修辞，这是真要把一个世界的过去当柴火烧了。
穿梭舱在城郊一栋不起眼的别墅降落，舱门刚打开，就见个穿月白色西装的少女倚在门边，银白长发被风掀起几缕，发尾缀着的细碎星纹符文若隐若现。看见赵琮，少女抬手理了理领带，露出一抹明媚的微笑：“赵顾问？我是沈仪月，这次任务的联络员。”没错，所谓的小队其实只有一名顾问和一名联络员。
赵琮盯着对方那头标志性的白发，心里咯噔一下。天人王族的特征，再加上“沈”这个姓氏——十有八九是十五王里沈氏一脉的贵女。他赶紧学着记忆里青教教士的礼仪颔首：“沈联络员客气了，叫我赵琮就行。”
“那我托大叫你赵哥吧。”沈仪月笑得更甜了，眼底却飞快闪过一丝了然，“看赵哥这气度，定是青教哪位枢机的后人？这次任务说是前线，其实就是走个过场，901号位面连深渊裂隙都没出现过，更不用说东宋的开拓者部队了，咱们啊，就是来混波功绩。”
赵琮心里乐了。合着无缘无故的安排到这里？看来自己连接的能力确实值得重视，他顺水推舟地拱了拱手：“沈妹妹说笑了，我就是个普通教士。倒是妹妹你，沈王族的金枝玉叶，来这种小地方委屈了。”
两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个“懂的都懂”的眼神，仿佛已经看到任务结束后军功章挂上胸口的场景。
龙脉给他们安排的州议员身份相当便利。东洲府议会大厦的办公室里，赵琮一边用全息投影浏览这个世界的历史档案，一边听沈仪月汇报摸排结果：“……简单来说，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点得很歪。五十年前克隆技术突破后，各国就像疯了一样竞赛，先是复活猛犸象、剑齿虎这些古生物，现在已经开始偷偷搞‘超级人类’计划了。”
她调出一段新闻画面：某国实验室里，个长着鳄鱼鳞片的士兵正徒手撕开合金钢板，评论区里一片“人类进化新方向”的欢呼。
“这就是时间线的转折点？”赵琮皱眉，“克隆技术而已，至于闹到要废弃整个时间线的地步？”
“问题不在技术本身，而在‘失控’，之所以这里会有这种技术，本质上是第二次深度战争时期，信奉长生慈父的某个密宗被跨位面打击后全体成员都在这片界域化作了飞灰，失去主体意识控制的赐福在异世界不同的法则之下发生了变异，而半神残存的神性与威权结合后不光没有被世界同化，反而在缓慢地侵蚀世界，这就导致了在这个世界生成了许多“方碑“，在方碑上滴入血液之后就可以与方碑绑定，被绑定者的细胞会疯狂代谢，突变，但是长生主的权能又能保证其不死，且真正的威胁是，用进废退正在逐渐替代进化论。”沈仪月指尖轻点，画面切换成各国军费报告，“你看，为了争夺克隆资源，东洲和西陆已经在边境对峙三个月了。按这个趋势，不出十年，要么是超级人类取代普通人，要么是克隆生物失控引发灭绝——这两种未来，都会导致在这个世界，用进废退成为真理，而进化论失效成为废弃法则，这不符合玄天的‘天命秩序’。”
赵琮摸着下巴沉思。他想起刚收到的任务说明，突然有种荒诞感：“可我们怎么改啊？总不能拿着喇叭喊‘你们的历史错了，得重写’吧？”
“当然不用这么麻烦。”沈仪月神秘一笑，锁源环投影出复杂的符文阵列，“看见这个了吗？阿赖耶修正机关，龙脉自带的‘认知改写方程’。只要能让这个世界的人相信‘玄天’是他们文明的一部分，或者相信他们的文明是我们的一部分，相信龙脉才是拯救世界的唯一途径……”
她顿了顿，指尖划过符文中心的发光节点：“……集体无意识就会像发条玩具里的玩偶一样，自动修正。到时候，不需要烧杀抢掠，他们自己就会把原来的历史当谣言，把我们编的故事当真理，没有超脱的人类文明自始至终都只是生活在世界表面的薄薄一层生态圈里，认、所演绎的一切爱恨情仇都只是一层薄薄的幕布，被名为认知的钉子钉在世界的表面。当人们的认知改变之后，人类史自然也会改变，依靠这个，修正历史也是轻而易举。这就叫‘炼假为真’。”
赵琮的眼睛越睁越大。让相当一部分人认知“玄天”，并相信它与世界密不可分……这操作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等等！”他猛地一拍桌子，差点把桌上的咖啡杯震倒，“这不就是我前世看的那些‘幕后黑手流’小说吗？！”
沈仪月眨眨眼：“什么流？”
“就是那种……主角躲在幕后，不直接动手，而是靠散布信息、引导舆论，慢慢把世界改造成自己想要的样子的小说！”赵琮激动地比划着，“比如假装自己是上古神祗，编一套创世神话骗信徒；或者伪装成未来人，用‘预言’操控历史走向——跟你说的‘改造集体无意识’简直一模一样！”
沈仪月听得一脸茫然，显然没get到这个跨世界的梗。但她捕捉到了关键信息：“听起来……和我们要做的事确实有点像？”
“不是有点像，是完全一样啊！”赵琮突然觉得这任务没那么玄乎了，甚至有点亲切，“感情我们俩现在的任务就是当这 901号位面的‘幕后黑手’？目标是文化入侵异世界？!”
他看着窗外那些为克隆技术狂热的民众，突然觉得手里的议员徽章烫得厉害。烧时间线什么的太抽象，但“写小说骗全世界”……这活儿，好像比想象中更有代入感。
沈仪月看着他突然亮起来的眼睛，隐约觉得这位“青教贵族”的脑回路可能和一般人不太一样，但任务方向似乎没跑偏。她清了清嗓子：“既然赵哥有经验……那我们先从哪一步开始？编神话？还是造预言？一般咱们都是打着灵气复苏的旗号，把玄天设定成先驱者文明，但是这个世界受到长生要素影响，部分人的寿命已经能够通过自我迭代的方式永生了，而且这里未来是要塞世界，理论上应该尽量减少超凡要素干扰，所以很难通过神秘测的生产力来增强吸引力”。如果在炼假成真的时候插入过多超凡要素，给予神秘测过多的空间的话，那么高层战力很容易被人用一换一的手段突破，要塞世界的安全也就无从谈起了。
赵琮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混合着兴奋和狡黠的笑容。
“不急。”他打开全息投影，调出这个世界的文化产业数据，“先看看他们喜欢看什么类型的‘历史’。”
赵琮盯着办公室窗外川流不息的悬浮车，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州议员专属的合金桌面。这个世界的科技树确实和他穿越前的地球高度重合，连办公软件的操作逻辑都大同小异，只是把“国家”换成了“洲府”，把“互联网”改叫“神经链路”，不过确实，一个没有大航海时代，东西两个庞大帝国也没有解体的世界、一个脑机接口先于互联网发明出来、一个人们可以靠着不断突破的生物学技术实现永生的文明，自然是比前世的大明强得多，但是激烈的边境摩擦、二元对立的格局与明显偏科还在单一方向上一路狂奔的发展路线，这个世界的文娱产业确实是，桀桀桀桀桀桀。
“你的意思是……我们要写小说？”沈仪月的银白长发在顶灯下发着冷光，她捏着赵琮刚打印出来的《玄天概念植入初步方案》，精致的眉毛拧成了疙瘩，“用这种……市井俚语编造的故事，来撬动一个世界的天命？”
赵琮把刚泡好的速溶咖啡推过去，锁源环在手腕上轻轻发热，里面储存的第一批“文化渗透素材”正散发着油墨味——那是他根据万象宏图提供的玄天典籍，改编的一沓网络小说大纲，主角清一色都是“来自玄天的异界使者，携带着能净化基因污染的龙脉之力”。
“不是写小说，是‘构建集体记忆的锚点’。”赵琮一本正经地纠正，心里却在吐槽这确实和他当年追过的那些“幕后黑手流”网文没区别，“你想啊，这个世界的人现在满脑子都是克隆猛犸象和超级士兵，对未知的基因技术既恐惧又渴望。我们只要把‘玄天’包装成‘能掌控生命法则的更高文明’，再把龙脉说成‘稳定基因链的终极技术’……”，等过一阵子，忽然真的有人收到了玄天的赠礼，总归会有人信的，我们只需要足够的锚点，而不需要所有人都信，你说是吧”。
“简直是对天命的亵渎。”沈仪月把方案拍在桌上，杯里的蓝山咖啡溅出几滴，“龙脉是天地法则的具象化，怎么能和这种……这种低俗的猎奇玩意儿相提并论？”
赵琮没反驳，点开了神经链路里的热搜榜。#史前巨鳄克隆成功#、#超级士兵计划伦理争议#、#基因编辑婴儿成年后首次公开亮相#……这些词条像病毒一样霸占着信息流，底下的评论区已经吵成了一锅粥，有人恐惧基因武器的威胁，有人呼吁彻底放开技术管制。
“看到了吗？”他指着屏幕，“这个世界的集体无意识就像个堆满干柴的火场，我们只需要递过去一根叫‘玄天’的火柴。至于是用神圣的火焰还是低俗的火星点燃，重要吗？”
沈仪月的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话来。她出身十五王之一的沈氏王族，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天命不可逆，龙脉即王道”，可赵琮这套歪理，偏偏戳中了他们在这个世界半个月的观察结果——这里的人不信神佛，只信数据和技术。
接下来的三个月，东洲府的居民们发现身边多了些奇怪的东西。
州立图书馆的新书架上，突然摆满了署名“玄天真人”的科普读物，里面用漫画图解“龙脉能量如何修复受损基因”；深夜档的全息剧里，总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神秘组织，能随手治愈基因崩溃的病人，他们的代号“玄天”总在剧情高潮时闪现；甚至连小学生的课外作业里，都出现了“假如有一天玄天的龙脉使者来到地球，你会问他什么问题”的作文题。
沈仪月穿着定制的议员制服，在州议会大厦里推动着“跨文明生命科技交流法案”，她用天人特有的清冷语调，将赵琮写的发言稿念得掷地有声：“……据可靠研究表明，某些史前文明曾掌握稳定基因序列的特殊能量场，我们称之为‘龙脉’，而记载这些文明的文献，指向一个名为‘玄天’的古老星域……”
台下的议员们交头接耳，大部分人只当这是吸引眼球的噱头，毕竟要是从神话里找真相的话，那身毒国早就统一宇宙了，没人注意到沈仪月袖口下的锁源环正在微微发亮——世界外侧展开的阿赖耶修正机关，已经开始吸收这个世界因“玄天”概念产生的集体意念，像海绵吸水般悄然壮大。
赵琮则窝在议员官邸的地下室里，对着全息投影修改最新的“剧本”。他把东宋帝国塑造成“滥用基因技术导致灭世的反面教材”，把玄天写成“用龙脉守护生命平衡的守护者”，甚至还贴心地加入了“克隆古生物其实是东宋残余势力的阴谋”这样的桥段。
“你确定要这么写？”沈仪月推门进来时，正好看到他给某个反派角色加上“东宋皇室血脉”的设定，“篡改历史也就罢了，还把脏水泼到十五王的老对手身上……”
“要的就是这种代入感。”赵琮调出后台数据，那些关于玄天的网络小说已经占据了各大平台的畅销榜，“你看这个世界的读者评论，因为小说里的数据都是在其他世界验证过的理论，加上龙脉的外层构架已经笼罩了世界外侧，在这个世界复刻书里的那些实验，有很多是可以成功的，一些在科研机构的读者他们已经开始争论‘玄天的龙脉技术能不能复活恐龙’‘东宋的基因武器到底有多可怕’了。现在他们自己就相信这些是真的科研记录了，加上很大一批小朋友都开始相信玄天了，再过半年，我们稍微动手，等到反派登场之后，才是轮到我们拯救世界的时候啊。”
沈仪月望着屏幕上滚动的数据流，突然想起李主任说过的话——“起源是本能，威权是掌控”。她一直以为威权是挥斥方遒的杀伐决断，此刻却看着赵琮用一支笔、一个键盘，一部穿着塑胶皮套的玄天骑士打东宋小怪兽的特摄剧（真是好奇怪的名字）像编织蛛网般缠绕着整个世界的意识，突然明白了所谓“炼假为真”，原来可以是这样润物无声的模样。
锁源环里的储物空间，已经开始生成第一批适应这个世界法则的龙脉节点组件。按照计划，当“玄天救世”的故事成为这个世界的集体记忆时，这些组件就会顺着阿赖耶修正机关铺设的仪轨，在 901号位面的地脉深处扎根。
赵琮伸了个懒腰，点开一篇名为《论玄天龙脉对克隆技术伦理困境的终极解决方案》的学术论文——这是他昨天刚“指导”东洲府大学的教授发表的。
“你说，”他突然问沈仪月，“咱们现在算不算这个世界的……幕后黑手？”
沈仪月看着他眼里闪烁的、既兴奋又狡黠的光，第一次没有反驳他的“市井比喻”，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银白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但别忘了，我们写的剧本，最终要服务于天命。”
窗外的神经链路广告牌上，正播放着最新的全息电影预告，画面里，戴着青铜面具的玄天使者挥手间净化了失控的克隆巨兽，底下从来没有看过爆米花特效电影的观众发出阵阵惊叹。赵琮知道，属于他们的“小说”，才刚刚写到高潮。